林小姐我真的很想知道 /陳大中

下面這首詩，被貼在ptt bbs的詩版上面。說真的我不想引述這麼一大串，問題是ptt web壞了。

折腰頌，或詩人有所為有所不為　　◎林蔚昀

詩人不能為五斗米而折腰

但如果是為十斗米

那就另當別論

詩人不能為房租電費瓦斯垃圾清潔費

出賣靈魂

但可以為香菸（物質生活必需品）

二手書（精神生活必需品或營造其幻像之必需品）

三折洋裝半價印度絲巾（偶爾出席座談必需上相）

起司橄欖油（偶爾必須中產和有機）

小小的渡假（偶爾需要新鮮空氣）

對自己所謂的原則　美學　道德　意識形態

進行文法上的修正（不是改變語意　而是使句子

更合乎邏輯）

詩人選擇空谷幽蘭（中國人的習慣）

對上級使用敬稱

自己則署名敝人在下

但在填履歷遞計畫申請補助時

得洋洋灑灑　才高八斗　黃河之水天上來

（不是捏造　只是稍微潤色　畫龍點睛）

詩人夜不閉戶，路不拾遺

小惡亦不為之

但常常會忍不住亂丟菸蒂（因為垃圾筒在馬路對面）

懶得做垃圾分類（因為回收筒不在家門口）

偶爾忘記報帳　遲到早退　坐霸王車

正所謂不求甚解　在極惡與極善之間求中庸

一般說來　詩人相信溫柔敦厚　吃虧就是佔便宜

但當出納組三度弄丟匯款收據

或當稅務單位開始有一點卡夫卡

只好身不由己變身為夜叉羅剎

拍桌子摔電話

但只能拍自己的摔自己的

正所謂己所不欲　勿施於人

詩人不為五斗米折腰

但因為那些米　比五斗多一點

詩人折腰　並且折得

幾乎心甘情願　幾乎

悠然自得

26.02.2009,克拉科夫

接下來這一大串是詩版上面的回應。我沒有徵詢每個留言的人，是否願意讓這些話轉過來。他們既然願意提出這些意見，我想也不會在意讓這些意見多見一點光。

→ keepskying:第一次讀詩讀到哈哈大笑，完全搓中自己的笑點　XD

推 PrinceMK: 09/11 10:30

推 ranyea:XD 09/11 10:53

→ lovesthenry:以前會覺得有趣，現在相當討厭這種詩。 09/11 10:56

→ xoka:和樓上一樣 09/11 14:17

→ yclou:高中的時候會覺得有趣，現在相當討厭這種詩。 09/11 17:20

推 windi15:我喜歡 09/11 19:54

推 flerow: 09/11 21:46

推 searenata:為什麼討厭？（某方面來說很無聊？） 09/12 00:33

→ yclou:我認為這種詩除了重新確認某種特定的刻板印象之外，創造出的

→ yclou:新東西很少。說來大抵像是電視模仿秀吧，如何稱不上是藝術。

推 PrinceMK:所以「創造出的新東西很少」就稱不上是藝術嗎？ 09/12 01:15

→ thegod13:樓上不要針鋒相對的嘛 不要然詩版都只有空白推 09/12 10:42

推 edibleringo:我完全不覺得這首是詩....比較像是有梗的閒聊 09/12 12:01

推 edibleringo:而且就意涵上我也不喜歡，這只不過是另類的：「文青

→ edibleringo:最愛否認自己是文青。」這件事的翻版。 09/12 12:05

→ xoka:推一下樓上XDDDD 09/12 12:28

推 greencapave:覺得討厭的大概是已經把自己定位在"詩人"了

→ greencapave:小的不才 正在學金屬設計 我最愛做的事情就是在我的

→ greencapave:作品上酸藝術家 酸自己 偶爾酸老師出的題目 我作品的

→ greencapave:評價是可想而知囉XD 09/12 15:39

→ lovesthenry:那樓上是把自己定位為藝術家嗎？ 09/12 15:45

推 greencapave:藝術家這三個字對我來說就像是聖人這兩個字一樣 09/12 15:51

→ greencapave:不能亂叫的 那是一種褻瀆 09/12 15:51

→ greencapave:所以我應該說 常常酸"自認"是藝術家的 09/12 15:52

→ yclou:當然我所謂「創造出的新東西很少」是就我個人意義而言，說白

→ yclou:一點就是「個人讀者的個人讀詩脈絡」，曾經我也會被這類型作

→ yclou:品的詼諧、幽默、戲仿與嘲弄給逗得笑出來啊，但漸漸就覺得，

→ yclou:一方面我不能停留在欣賞這類作品的地方，另一方面則是要悌勵

→ yclou:自己，不要為寫出幽默戲仿詼諧嘲諷的作品而自滿。以上碎嘴，

→ yclou:大家將就一看，總而言之是個人心得囉。 09/12 16:00

推 searenata:她承認她是個比較世俗的詩人；但這個世俗的詩人有點刻版

→ searenata:這形象不夠獵奇，不夠八卦；有君子不為，有小人所為 09/12 16:21

→ searenata:如此中庸的德性...令我覺得很難評價這首詩。 09/12 16:24

→ greencapave:所以以上都不是在評價...= = 09/12 16:33

→ searenata:是啊，可是我沒辦法給個總結說這很好或不好這樣 09/12 16:39

推 kkkk123123:唉唷玩詩不恭偶爾為之也沒什麼嘛 09/12 18:24

→ sleeplist:fine 09/13 01:18

推 cosco:推阿 只能推啦 XD 09/13 14:15

推 angelgrass:)不得不給個推。完全被戳中。 09/15 17:38

searenata是我本人。如前面留言所述，我感到這首詩真是令人困擾啊，想了很久於是寫了這篇文章。這首詩包含標題所寫的「詩人」，幾乎完全可以代換成其他的詞。折腰頌，或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之白領上班族的故事，（外流版）文青的生活習慣，中產階級的私人秘密小抱怨，人社院助理教授研究室八卦，之類的…（如果還有兩隻貓就更完美了）。沒有一件事和「詩人」有什麼必然關係，不必當「詩人」也可能出席座談會，或隨便逛個街也可能會顧慮上相不上相。

從這一點，我得到的（暫時的）結論是他寫壞了，好像急於嘲諷（也自嘲？）一種，有點道德潔癖，講究生活品味，性沖才盈的，空谷幽蘭脫俗絕塵的想像中的？「詩人」，而調度了一堆帶些世俗味的刻板形象（也就是一堆「其他的詞」（或最恰當者為文青？）所混雜揉合兼容並蓄的；最後的辦公室禮儀示範等等可算是例外？等會再來談這例外），於是文不點題，陳套無聊，似乎都可以安在他上面。

可是他所寫的這個，為十斗米折腰的世俗面及其刻板，他顯然是有意的去背離那個「清高隱逸的典範（故）」，他跟不為五斗米折腰寧願孩子夭折之文學神話，總有點五十百步的不尷不尬，不清不白，若即若離，難分難捨，因此我自己除了找不到討厭它的充分理由，也無法悠然自得的把文不點題，陳套無聊這些評價安上去。

「偶爾忘記報帳　遲到早退　坐霸王車／正所謂不求甚解」，坐霸王車尤其莫名其妙，真他媽的。下一句接著「在極惡與極善之間求中庸」，此處的「中庸」，則又是個較隱微（幽默）的典故背離：他不是去努力修養的理想境界（子曰：「中庸其至矣乎！」），只是個不上不下雜七雜八的「中人」，其混淆弔詭令人費解（這個不必是詩人，甚至有一點不太像？詩人？的，到底是什麼玩意？），更令人費解的，留言的人裡，竟沒有一人否認這個有點兒詭異的形象，是「詩人」？

所以，這首詩是縝密慎重的微妙安排，或隨筆戲謔的機巧偶然？

它真的僅僅在瞄準嘲諷那陳列而出供人辨識的表象嗎？

林小姐我真的很想知道，如果您看到這篇文章請留個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