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直缺乏什麼。
生活的,非關創作或純粹破壞的,不論是什麼,在這個環境我們都缺乏行動力。我們會罵電視裡面的人,會罵電影拍的不好,會說陳水扁腦袋裝屎,會說文學獎評審越來越爛。但是打完嘴砲以後,有多少人來做電影、選總統、或寫自己喜歡的詩來幹評審呢?這樣的人實在太少,更何況,這個世界不能被口水泡沫化,總該做點什麼具體的東西吧。活在這樣粗糙、空白的時代這麼久,每個人難免意志消沉,或是變蘋果白痴 (沈嘉悅,蘋果與國家領導的綜藝性格,2005) 以狗來做比喻的話,除了學狗叫以外,我們也該試著學狗爬式。
尤其當代寫詩的人,不論老少,雖然都是狗,但卻是訓練精良的狗。他們懂得討好老狗,參加名犬轟趴,跟新的母 (公) 狗上床,或是教育新的小狗,讓他們學撒尿 (要尿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握手、裝死、搖尾巴、裝可愛。簡單的說,只要照著老狗的話做,大家一定會喜歡你,然後變成一隻出入上流社會的好狗。更甚者可以拍電影、噱廣告費、變成公仔賣錢,搞不好還可以競選國家吉祥物,儼然就是狗界的明日之星。於是幾乎所有的狗,都想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他們通通變成家犬 (不是喪家犬) ,努力得獎,上雜誌封面,偶爾跟幾隻老狗一起散步,然後他們就變成社會上最有影響力的狗了。當然,這個世界也不全是這樣和平美好的,有一群家犬 (喪家犬) 因為不想過呆板的狗生,於是翹家嗑藥、上街跟公/母狗一起搞,甚至還會嚇路人、追著騎腳踏車的小學生。他們只會吠,而且努力的破壞一切,可是他們誠實的活著,而且發現這個世界除了出入上流社會,對狗國有貢獻以外,還有其他更有趣的生存方式。於是他們決定秘密組織一個游擊隊,要對這個地方做出什麼武裝叛變、獨立宣言。他們雖然很恨老狗,或那些呆掉的名犬,但也明白每條狗有每條狗的命,特別狗腦又大大不同,於是致力於獨立運動,至少要讓同樣的狗一起在這裡生活,一起追尋更熱血爆炸的狗生,而不是勉強成為一隻名犬。事實上,這些狗是不會被允許的,因為「一隻狗除了服從命令以外,還要做什麼別的就是錯誤」 (台灣名狗詩人聯盟,中華民國狗詩人道德無敵委員會第一章第一條,2005) 。同年十月,上流狗組成「道德崇高陣線」,以神犬拉西的聖名肅清判黨,史稱「拉西之役」 (沈嘉悅,狗與台灣史詩的社會運動,2005) ,這一役後,原本狗數不多的游擊狗更為損失慘重,終於也只剩下零星的狗群四處流浪了。雖然往後不時有衝突產生,但地方狗頭結合狗統領,在「名為自由,實為高壓」 (沈嘉悅,狗與台灣歷史的重要運動十八年,2005) 的方針下,狗國詩人相安無事生存到現在,偶爾寫點上報紙的詩、因為無聊就辦個文學獎,為了賣詩集就領個獎。從此以後,這個國家的詩人都變成了狗,一群有教養、訓練有素的狗。
但是那些狗詩人除了寫詩、得獎、發表作品以外,就什麼也不會了。他們面對這個世界沒有任何多餘的想法,懂得如何經營詩的市場價值,並且致力於平衡道德跟政治型態,讓他們的力量可以扶搖直上、穩如泰山。我們也不能說這個時期的狗詩人寫那什麼狗詩,他們畢竟有自己的核心價值,有自己對理想、文學、藝術創作的美好想像,而且也努力的幹掉了游擊隊、保家衛國;他們的確很努力的生活著了。可惜的是,詩這種東西太過美好,也充滿了太多變數。終於在不知道過了多久的現在,因為傳播工具的發達,現在的小狗不僅要聽老狗的話,更可以得知更多更新的事物了,例如有一隻叫「史提芬周」的狗,從香港把「無厘頭無國度精神」傳播至此,還有從日本來的「熱血與友情與愛委員會」、「我是蘿莉控」、「癡漢運動推廣株式會社」 (沈嘉悅,這是一個七彩霓虹燈的電子花車時代,2005),老狗也終於壓不住陣腳,眼巴巴看著一隻隻小狗往外發展,而留下來寫詩的狗就更少、更僵、更會巴結老狗跟自以為真善美的社會狗眾,然後這個地方的詩就變得很難吃,這個地方的狗也只會呆板的吠,連狗爬式是什麼都沒有聽過。
故事說的夠長了。總之,這就是我們的環境,特別是詩。我想,既然寫詩的是狗,就不能只會吠;除了嚇嚇路人以外,還要學著游狗爬式。否則像狗爬式、隨地大小便這樣美好又充滿了活力的動作都失/詩去的話,這個世界只會變得更弱智、尿失禁而已。
原文刊於[吠]創刊一號,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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